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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珍藏的念想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突然开始变得怀旧恋旧，愈发喜欢收藏曾经的一件件旧物，愈发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翻阅旧物件回忆往事……经常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儿时野外的田埂、山村的沟壑、老宅的角落，还有时光记忆里父母的音容、兄弟姊妹的笑貌、儿时伙伴嬉闹的幕幕情景……不管重温多少遍都不厌其烦、津津有味。

　　我对任何东西都不做专项收藏，但一枝一叶关乎感情的物品，不论它价值几何，我都觉得弥足珍贵。这些看起来平凡、不值钱的“收藏”，塞满了衣柜的角角落落。第一次离家求学时穿的衬衣、结婚时的领带西装、婴儿的小枕头、儿子的第一身演出服和母亲亲手缝制的虎头鞋……这些或许永远不会再穿用了，但总想让它们就这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温温暖暖地陪伴着我，不时拿出来看看。每次翻检它们时，都像是在浏览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那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烁着、新鲜着。

　　上一代走了，这一代老了，下一代大了。生命的轮回生生不息，生命的延续伴随着旧物的绵软和蕴藉。这些带着浓浓的感情色彩的纪念物，我曾在父亲的书橱里，母亲的衣柜里也看到过。每个父母都是儿女的收藏家。

　　我的衣柜里收藏着一件橙色的毛衣，虽然早就不穿了，但每次拿出来时，心里都觉得温暖、舒坦。常在拿着它回忆往事时，听见儿子的疑惑：“老爸呀！这毛衣从未见你穿过，要不捐出去吧！”我立马摇头，口中吐钉一般说道：“这是我妈、你奶奶给我做的。”那声音里分明带着幸福和温暖啊！小孩子撇撇嘴，一脸讶异，他这个年龄大概也参悟不出其中的深味。我拿着毛衣摸摸看看，胸前比量一下，怎么也舍不得捐出去，又把它平平展展叠起来收好。在有空闲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我总会把它拿出来晾晒晾晒，晒完后毛衣上阳光的味道和煦贴心，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母亲，意识到这毛衣其实是母亲留给我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最温暖的念想啊！

　　母亲不会织毛衣，也抽不出时间来学。这件毛衣是在我小学五年级那个很寒冷的冬天，母亲去三十里外的城里买来的毛线，托会织毛衣的大表嫂帮着织成的。在拥有这件毛衣之前，我一直穿的都是母亲做的棉袄棉裤。那时还没有卖这种现成毛衣的，乡间流行手织的毛衣毛裤，穿在身上既轻便又舒适、好看又暖和。那时，我想着，自己如果能有这样的一件毛衣该多好。母亲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一般，托大表嫂特别定制了一件。因此，这件特别的毛衣成了我的“心头好”，我对它无比的珍爱和珍惜……而现在，这种手织的毛衣却难得见了，显得更加的特别。

　　记得有次回家，进门就看到母亲席地坐在堂屋里，忙活着做棉被。她针脚娴熟，一下又一下，哧溜哧溜地抽着棉线，如此单调地重复，而她却像不会疲惫一样。母亲一边做一边絮叨着，时光被拉得无限长。母亲说，你回来得正好，回去时带着，这是给一泽做的。她又接着说：“等一泽上大学了，那时我还不知道能做了不？趁着老胳膊老腿儿还利索，我寻思着先做好存着。”看着母亲单薄的身影，我点头答应了一声：“好啊。”我的心却堵得满满的，鼻子发酸，眼睛发潮，她的孙子只不过才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古诗写“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时我却分明看到了母亲心中那根长长的线，从儿子到孙子……

　　我不知道母亲用了多少棉花多少布，新里子新面子新棉花，新棉被厚厚实实，绵绵软软的，盖上也肯定暖暖和和的！再过20年后，或许它不再新了，泛着陈旧的味道，可能还会被嫌弃款式老旧过时，但我希望她的孙子看到的不只是这些，而是体悟到里子面子棉花之外东西。

　　“你有胃痛的毛病，要注意营养和休息，不要着凉，按时吃饭，忌食辛辣”；“你脾气倔，做啥事不要太要强，人是无法十全十美的”；“对于学习，努力就好”……一张张大小不一的便签上是父亲端庄工整的字迹，流淌着他暖贴人心的絮语。这些大大小小的便笺被我一张不落地装进了一个大信封里，精心珍藏了起来，现在纵然已经泛黄，仍然有爱的暖暖光芒和淡淡芬芳。隔着遥遥的岁月望过去，某年某月某日，旧日细碎的光阴如电影桥段被柔软地拾起，让灵魂的回归，有迹可循。检视一张张便笺，它就像一面辽阔光滑的回音壁，反复地回响着，折射着，汇聚成巨大的轰鸣。我强烈地感受到当年父亲的殷殷关爱，而现在信封里装着的，还有我对父亲无限的思念。

　　那些母亲做的手擀面，被抻得长长的面条穿肠而过的温暖；那些坐在父亲肩头招摇过村，耀武扬威的欢快；那些全家欢聚灯火可亲的烟火日常；那些暖贴人心的关切叮嘱；那些车站、村口、树下等待送别的身影；那些欢喜你亲近你的目光……无实物的念想儿，一样的温暖蕴藉。我把这些念想儿全部打包存盘，放到心里，一辈子不忘。

　　（作者系山东省淄博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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