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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只耳朵听蝉声

　　

　　

　　暑意炎热，蝉歌嘹亮。窗外葱郁的树木早已被鸣蝉占领，成了蝉的王国。蝉抱树枝，嘶声如沸，一波接一波，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临窗听蝉，如闻清籁，可以涤烦，人也悠然自得于尘嚣之外。蝉的歌唱，是那么恣意而热烈，全然从肺腑淌出，何其纯粹。不禁想起蝉的一生，幼蛹蛰伏地下，短则数年，长则十余年，默默隐忍，与黑暗为伍；一旦破土而出，蜕变成蝉，栖居高枝，超尘脱俗，朝饮清露，暮沐清风，修炼出一副孤高澹远的品行。它们热爱生命，享受生活，永日歌唱，直抒胸臆，不油腔滑调，不矫揉造作，是那么真诚坦荡，磊落洒脱，乐观豁达。

　　“新蝉噪晴午，余响藏深幽。”蝉音袅袅，清韵自生。于浮生之中，偷得半日清闲，兀坐幽窗之下，一卷在手，聊且打发慵长的夏日。读诗书，啜香茗，摇蒲扇，萧散闲逸自得，亦能营造一副清凉的心境。静听蝉音，乍远乍近，忽强忽弱，若隐若现，困意泛漾袭人。搁在膝盖上的书卷，字迹越发模糊；耳畔的蝉音也渐远渐淡，最终朦胧而近乎澌泯。伸脚一眠，嗒然睡去，似小醉而梦，一枕黑甜。

　　忆起儿时盛夏，满村蝉噪如水泛波，此起彼伏，举村在蝉声中颠簸。鸡奓开翅躲在草垛的阴影里，再无觅食的冲动。狗吐出长舌趴在树荫下喘着粗气，也无心坚守岗位。牛卧在水塘边的垂杨下假寐，悠闲地反刍，尾巴时而甩起驱赶蚊蝇。

　　烈日悬空，大人敦促我们睡午觉。伙伴们拿了草席，啸聚在村头水塘边的大树下争抢地盘，一番吵闹后，各自铺开草席躺下。轻风悠悠，草木摇摇；树影婆娑，绿荫匝地；蝉声沸反盈耳，蛙声疏落可闻。昏昏然，阖上眼；目似暝，意暇甚。辗转反侧，好梦难成，蚂蚁草虫轮番上阵骚扰，或咬或叮，痒痛难忍。抓抠拍打，难以奏效，更嫌诸蝉怒噪，心绪不宁，浑身燥痒不堪。

　　哪里睡得着！几个伙伴爬起来，约在一起捕蝉。用细竹枝弯成椭圆绑在长竹竿梢上，到树林里觅得蜘蛛网，把蛛丝搅到竹竿梢的椭圆上，做成一张粘网。循着声音，发现树枝上蝉鸣正酣，便举起粘网慢慢逼近，凝神屏息，瞅准蝉翅，猛然按下，霍然粘住。蝉扎挣几下，无济于事，乖乖束手就擒。怕蝉逃脱，我们掐掉蝉翅，将其装进小囊里。半日下来，可以捕捉几十只，挤成一团，在囊里翻滚。晚上，将蝉洗净，糊上灰面，用油炸了，做成一道佳肴，成了大人们佐酒的尤物。

　　而今，住进高楼大厦的城里人，终日难闻蝉声，听觉免不了会迟钝退化。偶尔听见蝉鸣，视为噪音，欲驱之而后快。“长风剪不断，还在树枝间。”袅袅蝉音，嘤嘤成韵，乃大自然的杰作，可以慰藉躁动不安的心灵。于我而言，人不过一世，蝉不过一秋，倘若终岁不闻蝉音，一腔乡愁何以排解？

　　“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 且留一只耳朵，倾听那绵绵不绝的蝉声吧。

　　

　　（作者系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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