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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莺初啼

　　

　　

　　一排排行道树往后急退，车辆疾速向前。1984年的春天，新年的爆竹硝烟还未完全散尽，柳梢梅萼的新春气息正浓，班车把我们送往嘉禾二中，开始大学毕业前的实习生活。

　　嘉禾二中位于湖南省郴州市嘉禾县南部，靠近临武县、蓝山县。所在地是湘南著名牛市塘村墟，也是郴古华写《芙蓉镇》的背景地。

　　学校位于田垌中央，不挨村。占地近百亩，院内有古建，也有苏式建筑。自南岭山脊发源的小溪从校园内蜿蜒曲折穿过。学校布局规整，中间一条大道，两边是教室。一个大操场在校门外空地上铺开。

　　早晨，当轻雾还笼罩校区，小鸟已在枝上欢唱。参天古柏投下长长身影，晶莹露珠在花草尖尖闪着珍宝亮光，沁出迷人芬芳，流水在桥下欢腾。朗朗读书声充盈校园每个角落。

　　1931年，兴夏中学在此兴办，后改蓝嘉一中、嘉禾一中，1970年改为今名。学校当时是所完全中学，分初中高中部，有二十几个教学班，一千余名教职员工和学生。

　　实习队17个同学住在校园东北角的一座平房里。房前一口小池塘，荷花还未冒尖，旁边还有几张水泥砌的乒乓球桌。不上课的时候，我们在这打球。实习队分成四个组，我和另三个同学教初一。

　　班主任唐素萍老师留着齐耳短发，身材高挑，很有风度。教语文，风格严谨，又具亲和力。

　　分配给我的教学任务是上《谈骨气》一课。

　　我按照赫尔巴特五段教学法，认真备课，把教学目标教学过程细心写进教案。时代背景、作者介绍、课文结构、中心思想、写作特点等等，每个环节都不漏。还很认真地设计导语、板书、导读朗读等。

　　上课前，多次试讲。唐老师认真指导，哪些地方加强，哪些地方减弱，如何调整，很有见地。实习组的同学也互相点拨。根据意见再反复修改方案。

　　正式上课那天，我整齐着装，拢了下头发，端着教案昂头走进教室。“起立！”“老师好！”第一次被叫老师，我望着下面几十双热辣辣的眼睛，一时又紧张起来，脸也微微红了下。好在讲完导语后，镇静下来了，到了分析课文就进入状态了。我盯着前排一个面带笑容的学生，起劲讲，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然后一起赏析课文，讲论点论据论证。讲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三个观点时，更是旁征博引，举一反三。还联系上了《评海瑞罢官》、三家村、大动乱中表现等内容。最后，进行课堂练习，布置课后作业。我终于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试飞。讲台、黑板成为我很长一段时间的谋生场地。再后来，我作报告也沿袭当年讲课风格，声调提高八度，不用麦克风，也不看讲稿。

　　现在回想，那课是程式化的，不会太出格，但也不会太生动。要是今天去讲，我会走设计悬念、以写作为指引的路径，效果肯定好很多。

　　课后，我们实习队分组进行家访。其中一个叫周晓娟的同学住学校旁路口上。那会儿的塘村是嘉禾著名的铸造打铁之乡，家庭工厂已初露端倪。周晓娟家也铸鼎，鼎罐摆满厅屋。她个子较高，读书也勤奋，还喜欢集邮。我答应回去后把我的邮票送给她。只是遗憾后来阴差阳错寄错了人，她没收到。

　　我们的课余生活也很丰富。塘村墟里，有专卖米豆腐的摊子。晶黄细嫩切成小方块的米豆腐，配上香葱姜丝豆膏等配料，爽口极了。下课后，常约三五好友溜出校园到集市吃上几碗“胡玉音”米豆腐。“嗯，好吃！再来一碗。”五分钱一碗，虽然还没有工资，但有实习费，也不太愁。

　　实习组有个本地的肖姓同学，家离学校约五公里。有个周末，他邀请我们几个玩得来的去他家玩。一周前，他就开始在老师、亲戚或家有单车的学生中借车。周末，我们几个人骑上单车出发了，像飞虎队，拉成一条长线。翻过一道山梁，再上一个大坡就到了。饭菜都忘了，入门喝的油茶至今仍印象深刻。先把芝麻花生黄豆等料用油炒得香喷喷，还有油炸好的糍粑团扇等，再将熬好的茶水装在大碗里，最后将上述炒料一起放入。又香又解渴，味道好极了！

　　一个半月的实习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我们与学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离别的前一天，我收到很多同学送的笔记本，有几个人合买的，有单独送的。

　　第二天，我们坐大巴准备出发，学生们围着车给我们送行，眼里噙着泪，我也一样。那天，正下着毛毛雨，没撑伞的同学用手罩着头发。车子开出很远了，我回头还看到有人站在原地挥手。

　　说来也巧，二十多年后我又回到了嘉禾工作。有一天，我特意从县城驾车到嘉禾二中故地重游。学校旧貌换新颜，原先的教室、住处都已拆除，物不是人亦非。当年的塘村墟也成了现代化的制造业小城镇。那些学生因久未联系也全部失联了。他们或许早已成人父人母，也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有一群乳臭未干的小老师曾给他们上过某堂课？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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