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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消夏的吃食

　　

　　

　　小时候，我老家尽管夏天里有冰棒、汽水、酸梅汤、凉粉卖，但很少有人家三文不当二文地奢侈一把，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嘛。酸梅汤、凉粉街上就有卖的，想喝汽水需要去一公里远的小学，学校院子外有合作社的代销店，那个时候我们最期待的就是冰棒。

　　卖冰棒的小伙子二十多岁，头戴新草帽，身穿一件印有白色字的红背心，再外套一件白汗衫，骑在自行车上，敞开的白汗衫飘飘然。他的自行车后架上绑着一个棉布包裹的木箱子，木箱内用棉絮布包裹着冰棒。每当正午时分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车铃声，我们知道卖冰棒的来了。孩子们围拢过去，看那辆或旧或新的自行车，拍拍车轮，摸摸木箱子。

　　我已不记得父母买过几回冰棒给我们解馋解暑了。五岁那年夏天，我跟着爷爷去果林场避暑，在那里吃的冰棒比我记事以来吃的所有冰棒都多，不仅有甜水冰棒而且还有绿豆冰棒，不仅有方形的而且有圆形的，那个凉啊甜啊，让我至今难忘。

　　果林场有冰棒厂，我到那里才两三天，就遇上了停电，没有卖出的冰棒都要融化了。有一位全家落户在果林场的女工人看到我站在冰棒厂门口，就让我拿杯子装冰棒。那段时间，我经常吃到不花钱的冰棒，一个夏季我攒了厚厚一叠冰棒纸，闻着都有一丝凉意。

　　那以后，塆里再来卖冰棒的人，我不会像看猴把戏一样围着他看热闹。我一个看到过冰棒厂里的冰棒制作机的人，怎么还会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村孩童那样好奇呢？在那个满是梨树和苹果树的果林场，我不仅吃了冰棒，连乡村孩童难以看到的苹果，我都吃过好几回，梨子更不用说了，几乎天天吃。

　　我们塆只有三五棵梨子树，苹果树一棵也不曾有过。自然，我们这群小孩绝大多数都无缘吃上这些水果。没有水果，有瓜果啊。旱地的田头地角早让社员开成了菜园，除了种上蔬菜，还有黄瓜、菜瓜。

　　我们孝感的黄瓜是白黄瓜，青黄瓜是后来才有的。白黄瓜既能当菜吃又能当瓜吃。我们在田野玩耍，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时，就下到渠道里寻找泉眼，凉丝丝的泉水让人甚是解暑。如果田野有人家的菜园，就去菜地寻找黄瓜。田头地角多数种的是像丝瓜、南瓜等蔬菜，往往，旁边就种着黄瓜。我们胡乱扯上一两个黄瓜，离小池塘近就洗一洗，如果周围没有水，直接用衣服擦一下黄瓜上的嫩刺，就往嘴里塞。依稀记得，那些还没有成熟的黄瓜嫩，水分多，吃起来很解渴。

　　我不怎么喜欢黄瓜当菜，不下饭。母亲炒黄瓜会加点切碎的韭菜，韭菜的香和黄瓜的脆甜交织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插完早稻秧，黄瓜正疯长，母亲中午回来做饭，先切半盆黄瓜，说是炝黄瓜。炝黄瓜要加糖，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吃，这回炝黄瓜，近似奢侈的生活自然让我们高兴。饭前，大家每人盛大半碗炝黄瓜，吃了消暑。加了糖的黄瓜，凉丝丝、甜津津，解暑解渴而且开胃。

　　黄瓜罢园，菜瓜上市，菜瓜也可以像炝黄瓜一样炝着吃，且比黄瓜更好吃，也更解暑。菜瓜上市正是“双抢”时节，天气酷热。分田到户的头几年还种早稻插晚稻搞“双抢”，我们这时才体会到“双抢”的辛苦。正是三伏天，经常汗流浃背，喝茶水根本不解渴，好像菜瓜知道农人辛苦似的，它们一个劲地长，个个圆圆胖胖等着采摘。我们去田里割谷、插秧，总会带一两条菜瓜，用毛巾包裹着放在地埂的草丛中。大家干活干累了歇息时，一人一节菜瓜，咬一口嘎嘣脆，微甜中夹杂凉意，真是舒心。炝菜瓜多数是正午回家吃饭前，吃一碗解暑开胃。如果晚上没有风，热气难散，母亲也炝一盆菜瓜分给我们吃。

　　“双抢”要捆稻穗挑草头时，一方面湿漉漉的草头压得肩膀火辣辣，另一方面，草头挡住风，人热得大气不能出，极易中暑。每到这个时候，塆里开代销店的李大姑，便提着一个木桶到田埂上，叫卖用井水浸泡过的汽水和啤酒。那时一瓶汽水二三毛钱，孝感市天仙啤酒是九毛一瓶。帮大人做事的小孩看到汽水就嚷着要买，大人一般都会满足他们的愿望，舍不得钱的人家，也会让两个小孩共喝一瓶汽水。挑草头的大人这时会奢侈一把，叫李大姑撬开啤酒瓶盖，接过啤酒瓶，头一扬，咕噜咕噜几下进了肚皮，打几个嗝后又顶着烈日抢收早稻去了。

　　我长大成人后，爷爷也开了一个代销店，天气太热时，爷爷用篓子提着几瓶汽水和啤酒送到我们收割早稻的田边，喊我们歇会儿，上去喝汽水解暑。爷爷说啤酒能顶饿，让我喝啤酒。那时的啤酒有点苦，我不喜欢，只喝了一瓶汽水。爷爷提着篓子回去，还没有走到小路上，别人就把啤酒买了去。

　　冰棒、黄瓜、菜瓜、汽水、啤酒这些都是那时夏日消暑的吃食，它们帮农人降温解渴解暑，让农人充满干劲地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去。

　　（作者单位：深圳市金德鑫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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