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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正好捡棉花

　　

　　

　　立秋之后，阳光还是那么朗烈，哗哗地流遍田野，天地干爽，秋收在望。满畈的棉桃在晴光之下绽开，吐白喷素，雪光耀眼，灿然夺目。

　　彼时，母亲正在棉田里捡棉花。她抬头仰望，长天空阔，纤云都净，秋容如拭。天上的白云都上哪儿去了呢？母亲疑惑不解。当她把目光收回，放眼一望无涯的棉田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洁白云朵都降临人间，变作满畈的棉花朵，白茫茫一派，令人心荡神摇，恍然如梦。

　　母亲系在腰间的包袱已经装满棉花，饱满沉重，富态笨拙。沉甸甸的包袱，让她找回那种美妙的感觉，仿佛有孕在身，喜悦之情油然顿生，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灵巧的手指准确抓住棉花瓣，轻轻一抠，花瓣尽脱，一把在握。偶尔会留下几缕棉丝，粘在空空的棉桃壳上，余韵悠然。

　　母亲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四周虫唱正酣，烈噪的声音里隐伏着一缕惆怅，好像季节落寞的挽歌。而万千棉桃竞相炸裂，铿然作响，此起彼伏。母亲侧耳凝神，仿佛在探听哪些棉桃按捺不住绽放，发出的声声喧哗。母亲一点也不觉得累，满包袱的棉花已经装进大麻袋，仿佛分娩已毕，腰间空空如也，一身轻松。她愉快地哼起民间小调，重新开始捡棉花。起起落落之间，棉花朵在母亲的手中粲然绽放，她的手指强烈的感受到棉朵的温柔和阳光的爽朗，腰间包袱又逐渐丰盈。

　　秋风乍起，一缕温情悄然爬上眉头。母亲想，这个冬天够自己忙活的了。遥念那些夜晚，家人围坐，灯火可亲，孩子们在灯下写作业，她就着灯光纳鞋底，棉线索子穿过厚厚鞋底，发出沉闷的声音，怕是要干扰孩子们吧。间或，闪亮的针尖在头发里摩擦几下，沾点发油，也许会更畅快一些，不再发涩，飞针走线，也流畅许多。下雪之前，在如豆的灯火下，全家人的棉鞋即可告成。还要弹几床新棉被，盖着蓬松可人，褥子下面散发着刚铺的新鲜稻草的气息，弥日不散，这样一个冬天该是多么的暖和呀。

　　暮色渐起，薄凉袭来。麻袋被棉花塞得膨胀，腰间的包袱也鼓满了。父亲来接母亲回家，他扛起麻袋，愉快地走在田埂上，母亲背上包袱紧随其后。包袱里的棉花，释放着淡淡的暖意，散发出浅浅草木馨香，让人陶醉。远处的村子，被一层薄纱似的轻雾缠绕。而母亲的背上，一轮秋月渐渐升起。她忍不住回望一眼，见清光之下，皓色盈野，平畴如画，有一种说不出的大美。

　　（作者系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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