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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澡塘

　　

　　

　　盛夏，酷热难耐，我恨不得找个冰窟窿钻进去，这个时候又想起乡村澡堂……

　　老家村东头的夏家大堰，三堰相连。北边水浅草丰，是水牛的天堂；中间水阔坡缓，适合初学游泳；南边水深坡陡，东西两头平缓，是塆里天然的澡塘。

　　太阳滑落西山，屋顶炊烟渐瘦。鸟儿开始飞回树林，放牛娃牵起在水里泡得舒舒服服的老水牛回家。牛尾左一丢右一甩，驱赶着叮咬的牛虻。

　　稻场上已摆好凉床，家家户户一盆热腾腾的手擀面摊着，几碟小菜，两个汽水粑，一碗擀面，人们吃得大汗淋漓。收拾完碗筷，女人带上毛巾香皂，男人牵着孩子，陆续来到夏家大堰。

　　此时夏家大堰沸腾了。半大小子，一个个爬上两三米高的水闸，排着队从水闸上往水里跳，“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有点像跳台跳水，只是落水滑稽，样子可笑。也有人背对水面，倒下去像门板，“啪”的一声山响，痛得龇牙咧嘴，爬起来还强装笑脸，乐此不疲。年轻的小伙，一个猛子扎进水底，一口气潜到对岸，得意洋洋地挥动双臂，手掌用力拍打水面，发出震耳的“嘭，嘭”声，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显示他们使不完的劲头。年岁较长的男人，就近下到大堰西头。老年人静静泡在水中，一条辨不清颜色的长毛巾从上到下，慢条斯理地搓洗着身子。中年男人，大多带着孩子，一边洗澡，一边教孩子游泳。乡下的孩子，不会游泳会被人耻笑为“旱鸭子”，他们在父亲的臂弯下，胳膊奋力划水，两腿一上一下拍打着水面。“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雪白的水花溅得满头满脸。

　　大堰东头，水底天然的鹅卵石像人工铺设的，水最干净。男人们很绅士，自觉把这块最佳的洗澡区域留给女人。夏夜洗澡这段时间，男人们绝不靠近。女人们散开一头秀发，她们轻柔的脚步，在水面踩出一片碎银。年轻的媳妇们，像一只只兴奋的小鸟，叽叽喳喳打趣嬉闹。羞了恼了，一捧水泼过去。那边也不相让，一捧水浇过来。水声，笑声，叫声，响成一片……夏家大堰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喧闹持续一个多小时，洗完澡的大人小孩，陆续回到稻场纳凉。萤火点点，稻香阵阵。人们轻摇蒲扇，聚在一起家长里短地闲聊。

　　夜深人困，纳凉的人们陆续回到自家的凉床上。稻场上鼾声渐起，人们已进入香甜的梦乡，只有夏家大堰，还在月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我搬进城里后，虽然有了电扇空调，但总感觉憋得慌，没有乡村澡堂洗澡那份畅快淋漓，没有稻场纳凉那种恬静闲适，乡村澡堂已成为渐渐遥远的记忆。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会员）

原文链接：https://www.12371.gov.cn/Item/608784.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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