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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流萤照夜明

　　

　　

　　儿时夏夜，吃罢晚饭，天热难耐，我们常到村头稻场乘凉。稻场边燃起一堆半干不湿的艾草，青白的烟霭弥散开来，淡淡的艾香飘逸，蚊子远遁。大人悠悠地摇着蒲扇，嘴也没闲着，东家长，西家短。

　　彼时，半痕新月，斜挂在天；月色朦胧，平畴绿野，一派迷离。晚风习习，虫鸣蛙吹，声声入耳。

　　“鸣蛙水上喧，流萤花外疾。”最能勾起我们兴致的当然是那闪烁的萤火。稻场周边，菜园篱笆，塘坡池边，菜畦田埂，凡有野草之处，皆有流萤飞度。我们三五成群，月下逐萤；一虫在手，笑语盈盈。萤火虫结队出游，翩翩丽影，莹莹如许，相映成趣。

　　儿时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捕捉萤火。看见萤火飞动，弓起手背，左右手对准萤火霍然齐合，即将其罩在手中，捧成了一盏俏皮的灯笼。萤火闪亮，忽明忽灭，指缝洇出缕缕浅红欲滴，仿佛看得见指皮下血液流动。萤火虫飞累了，歇在野草尖上，瞅准其发光之时，小心翼翼用拇指食指拈住。久了，多了，指尖上，掌心中，就粘下些许发光的物质。在暗处，手指也发出淡淡的光晕，弥久不歇。

　　捉来的萤火虫装在形状各异、色彩不同的玻璃瓶里，小小的玻璃瓶就变成趣意盎然的玻璃灯。我们常在一起比试，看看谁的灯漂亮。顺子的父亲是赤脚医生，家里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空药瓶，装进萤火，流光溢彩，如梦似幻。这些荧光粼粼的彩色小瓶拴上彩线，挂在蚊帐中，颇有一番情致。“流萤照我床，余凉生白皦。”小小栖身之所，别有洞天，幽情别韵顿生。璨璨萤火，点缀了我们的梦境，也点亮了我们的童年。

　　也有伙伴把萤火虫装进白鸡蛋壳里，或者青鸭蛋壳里，制成奇妙的亮蛋灯笼。蛋壳来之不易，先用针尖在蛋一端轻轻钻一圈小孔，然后揭开圆圈内的蛋壳片，露出小洞；再将蛋黄蛋清从小洞倒出，盖上蛋壳片，一枚完整的空蛋大功告成。用彩笔在蛋壳上勾勒出各种图案，花鸟虫鱼，山水草木，飞禽走兽，不一而足，笨拙中见稚气。萤火在壳里闪亮，蛋壳上的图案隐隐约约，明灭可睹，呈现出一派清新简约之美。

　　“流萤照水乱还稀。”水边观萤火，最是夏夜赏心乐事。池塘不大，水清且浅；在水之湄，芳草离离；一圈水草，拥水绕塘。清风徐来，水草轻摇；蛙鸣阵阵，疏萤熠熠；萤火照水，草影映波。朗月清宵，一塘清辉如洗，萤火粲然，历历在目，构成一幅有声有色的风景。

　　“雨夜见星光，细观乃流萤。”“起来临绣户，时有疏萤度。”儿时夏夜美妙的景致和雅趣，如今也只能在古人的诗词里深情领略了。

　　（作者系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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