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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的心

　　

　　

　　那一年，小胡五岁，我们过完了暑假，从四川坐车回家。在车站里，我们遇到了另外一家三口，小男孩比小胡年龄还小，小小巧巧的精致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两个小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围绕着长排座椅，追逐着，嬉笑打闹着。小男孩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在喧闹的候车大厅清脆明亮。

　　也真是巧了，上车后我们竟是同一节车厢，卧铺隔了不到10米。于是，两个孩子继续在一起玩耍，几乎形影不离。

　　他们各自拿出自己好玩的好吃的，彼此分享，或者去男孩那里，或者来我们这里，或者在靠窗的椅子上，或者干脆就坐在刚拖干净的车厢的地上。两个孩子，四五岁的年龄，他们快速形成的友谊让我们这些大人感到既莫名其妙又十分可爱。

　　等等，不光是可爱，不光是莫名其妙，越想反而越觉得不可思议。那男孩是上海的，说着一口夹杂着上海方言的普通话，而我们是安徽的，小胡说着一口地地道道的安徽淮北方言。小男孩的语速极快，像好几只鸟在叽叽喳喳，只有在喊着“哥哥”的时候，我才能听懂。

　　我问小胡，那弟弟跟你说话，你都听得懂？

　　听不懂！小胡一边摆弄手里的玩具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好像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事。

　　那你说话，他听得懂？我不死心，又接着问。

　　不知道！他还是头也不抬地摆弄手里的玩具，这个玩具是刚刚那个男孩给的。

　　我是生生地把自己问糊涂了，还不如不问，转头看看他爸，已在卧铺上睡着了。

　　我伸头看看那边的孩子，又低头看看小胡，再看看他手里的玩具。是啊，听懂或者听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你好，你也必定觉得我好，我想跟你亲，你也必定觉得我可亲，你的高兴给我，我的高兴给你，你看着我在笑，那我的眼睛也定是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听懂或者听不懂，说话或者不说话，有多大关系呢？

　　后来那男孩一家先下车了。临走时，小男孩不停地回头挥着小手，清清脆脆地连声喊着“哥哥再见，哥哥再见”。小胡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隐忍而倔强地含着眼泪，一动不动。

　　继续下车和不停上车的人纷纷从身旁经过，拥挤的人潮，晃动的人影，被空气稀释，变薄，最后化为虚幻而飘渺的背景墙。在远去的小男孩和留在原地的小胡之间，所有的繁杂顿时被肃清。我蓦地明白，原来语言并不能阻隔交流，令人类咫尺天涯的，往往是他们不再纯粹的心。相反，只要我们心灵纯粹，哪怕不语，也能达成默契，最难懂的语言也会在眼神的交汇间，刹那照亮彼此的心房。

　　（作者系安徽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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