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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香如故

　　元代王冕的《墨梅图》

　　古代诗家常以花卉作为吟咏对象，战国屈原喜爱兰花，晋代陶渊明醉心于菊，南宋杨万里对荷花情有独钟，明朝唐寅则留下了精彩的桃花诗篇。凌寒绽放、傲雪迎春的梅花，因其气韵芬芳、风骨高洁，向来深受诗人们的喜爱。从林和靖的“暗香浮动月黄昏”到卢梅坡的“雪却输梅一段香”，从王安石的“凌寒独自开”到王冕的“只留清气满乾坤”，一句句脍炙人口的咏梅诗饱含着中华儿女的人文素养和民族精神。

　　自比为“一树梅花一放翁”的陆游，是咏梅诗人的杰出代表。他矢志不移报效国家，为官清廉造福人民，在四十余年宦海浮沉中，梅花一直是陆游的精神伴侣，不仅给他带来了创作灵感，更寄托着他坚贞不屈的人格追求。

　　梅花让陆游悦目赏心。“荆州十月早梅春”，梅花是陆游眼中的报春使者，引发对未来的期望；“雪堆遍满四山中”，漫山遍野的白梅让陆游心旷神怡；“官柳弄黄梅放白”，寥寥数笔描绘了生机勃勃的初春风光；“粉破梅梢，绿动萱丛，春意已深”，灵动的景色让行色匆匆、远赴他乡上任的陆游获得了片刻欢愉。然而，山水田园的自然美景在陆游诗篇中并不常见，远大的人生抱负和强烈的爱国情怀才是他作品的主旋律。

　　梅花常常引发陆游的忧国之思。陆游28岁时赴南宋都城杭州赶考，在礼部初试中获得第一，孰料因主张收复河山而触犯秦桧，被取消录用资格。此后，陆游屡遭奸臣陷害，虽朝中人人知其才干，他却不得不在屡次贬谪起复中度过一生，始终未获重用。岁月蹉跎中，陆游总是从梅花的开与谢，联想起自己日渐苍老，报国无门。荆州的梅林下，35岁的陆游“慷慨悲歌白发新”；荣州的春梅前，49的陆游“许国虽坚，朝天无路，万里凄凉谁寄音”；在53岁赶赴福建任职途中，他面对怒放的梅花，感叹自己“功名塞外心空壮，诗酒樽前发已华。官柳弄黄梅放白，不堪倦马又天涯”，一句句咏梅诗，诉说着陆游的壮志难酬与一片丹心。

　　梅花象征着陆游的高洁人格。淳熙十五年（1188年），63岁的从六品官员陆游辞官回乡，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寒食清明数日中，西园春事又匆匆。梅花自避新桃李，不为高楼一笛风”。四年后，陆游又以《落梅》为题，引申到自己“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的人格操守。

　　不能不提的是那一阕《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在凄雨寒风中，驿站外断桥边的寒梅默默绽放，自开自落，无人眷顾，有着报春之实，却无争春之名，凋谢飘零后，花瓣还被车马碾为尘土，可谓悲凉孤苦之极。然而一句“只有香如故”，歌颂了梅花的高洁品质和所象征的高尚人格。这首词立意高远、风骨凛然，以柔弱的梅花比喻坚贞的操守，向来被认为是陆游品行与精神的真实写照，也是历代咏梅诗中不可多得的佳作。

　　中国古代诗人辈出，创作的名诗佳句灿若星河。在他们之间，陆游不是辞藻最华丽、手法最精巧、文笔最优美的。然而，正是因为始终洋溢着拳拳报国之志、殷殷爱国之情，始终流露出宁折不弯、才高行洁的人格追求，陆游的诗篇才得以流传千古，成为一股令人感动的文化力量。（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