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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翻的心愿

　　眨眼工夫，外孙女四岁了。她聪明伶俐，非常可爱。想来惭愧，我这当姥爷的竟没给她买过什么玩具，也没买过什么零食。

　　我其实很想买些自以为她喜欢吃的零食，买过几次，都被女儿狠狠地制止了。女儿说，正常饭菜已经足够。外孙女很听话，每天的零食就是两粒小熊糖。她倒是很自律，不多要。曾经多要过，哭闹着磨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要到，也就不多要了。上午或下午，她总是一脸天真地问：妈妈，我可以吃小熊糖维生素了吗？她妈妈笑眯眯地爽脆答应：可以。取一粒给她，立马兴高采烈，心满意足。

　　零食不多，玩具倒是不少，金属的、塑料的、布艺的，看读图画、有声读物，皆是机器制作或印刷出来的。玩具够多了，也不缺我买的那一个。有时间多陪陪她，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面对那些玩具，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缺少什么呢？

　　因为工作关系，女儿一家在南方一个小镇住了一年多。我去待了几天，见院子很宽敞，就给外孙女买了一只小皮球，让她踢球玩。清晨或傍晚，微风习习，看着大人、孩子一脸汗水奔跑在草地上，闪躲腾挪，欢声笑语，忍不住感叹，还是接地气好。想起古人教导的，“田舍小儿”的身体更结实，因为经常“见风日得土气”。我们其实是应该鼓励孩子去玩泥巴的，玩泥巴对孩子的脾胃都有好处。

　　那天，我参加江苏淮安淮阴区组织的“七发·淮廉”文学采风，在非遗博物馆见到一个小玩具“十八翻”，非常有趣，顿感亲切。亲切，是因为我小时候见过，却没能拥有过。工作人员一边解说，一边捏着指间的“魔术花”十八翻，翻、转、挥、甩，十八种形态各异的纸翻花一一呈现了，令我眼花缭乱。我想，我终于找到给外孙女的生日礼物了，就是眼前这个手工制作的、智慧的，有着乡土文化原汁原味气息的十八翻。

　　我兴奋起来。

　　身体要接地气，文化也是要接地气的，这才是身心的完整健康。我终于明白，那些机器制作的玩具，缺少的恰是我们传统文化所独具的地气。

　　遗憾的是，这些展品不外卖。我只好委托当地的朋友代买邮寄。

　　回到家，上网检索一番，发现十八翻是淮安市第六批市级非遗项目。据说，十八翻在淮阴的魏家已传至第八代。魏家祖籍湖北宜昌，清光绪年间，魏家祖上在河南开封一带跟民间艺人学得一手剪纸技术，做一些纸花、纸灯笼、纸老虎等工艺品，拿到街市上换钱谋生，渐渐地，摸索出了制作十八翻的技艺。再后来，魏家人辗转迁徙，最终在淮阴落了户。

　　在我的印象中，十八翻是一个古老的文化记忆。传承人魏洪涛介绍，十八翻难做，费工夫，要用多层白纸错位胶粘，经过裁切、染色等43道工序才能完成，有艺术品特性，有启蒙益智作用，也备受成年人喜爱。

　　说起来容易，听起来也不难，可是，若不亲手学习、实践，肯定做不出像样的十八翻。这就像许多古书留下的一些文字记载，看上去说得很清楚，却不过是一个抽象概念，若是实际操作，远非那么一回事。传统意义上的许多技艺，需要言传身教才能得以流传和延续。文字怎么可能传达出奇妙的心得与思想的全部呢。

　　《本草纲目》记载“甘薯”：“民家以二月种，十月收之。其根似芋，亦有巨魁。大者如鹅卵，小者如鸡、鸭卵。剥去紫皮，肌肉正白如脂肪。南人用当米谷、果食，蒸炙皆香美。初时甚甜，经久得风稍淡也……”这个“甘薯”，是不是我们今天吃的红薯？我请教一位农业大学教授，他说这属于中药材范畴，自己不熟悉。我又请教一位早年毕业于省中医学院的老中医，他也说不准。红薯传入中国的时间有几种说法，分别在李时珍去世的前后。因此，李时珍记载的甘薯是不是红薯，至今我也没有一个准确答案。

　　传统文化的精华、瑰宝，是智慧的结晶，若是中断或丢失就太可惜了，尤其是中华民族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心得与经验。这是时间的长河对人类的慈悲馈赠。唯有根扎传统文化土壤，才能放眼世界，才能有更广阔的襟怀。这当然要从娃娃抓起。南怀瑾先生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播，他的心愿是：“我希望后一代出很好的思想家、很好的科学家、很好的政治家。”

　　这也是我的心愿。它需要从点滴做起，让优秀传统文化像春雨一般滋润大地。那么，就从身边这小小的十八翻开始吧。

　　这个小小的生日礼物，别致新颖，外孙女非常喜欢。她好奇地、小心翼翼地展示十八翻。她不明白，这几张花花绿绿的纸，为何会变化出一幅幅不同的图案，真的像是魔术花，灯笼、鲤鱼、花朵……

　　“好玩吗？”

　　“太好玩了。”

　　“喜欢吗？”

　　“太喜欢了。”

　　家里来了小朋友，她会拿出来展示给他们看，分享喜悦，小朋友皆是一脸惊奇、羡慕。（沈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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