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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在天上的乡愁

　　

　　

　　朋友圈里，有诗人步涛分享的一组图片，曰：《故乡的云》。云彩，形状各异，飘浮不定，给人以诗的联想。诗人若虹跟帖：“陪故乡的树坐坐，让故乡的云摸顶。”读了，让人动情。于是，我也跟帖：“故乡的云是一面纱巾，拂你的乡思，也揩你的眼泪。”步涛回复：“云上是天堂，云下是故乡。”内子也参加进来：“每一个游子的心空，都飘着一片故乡的云。”转发之后，很多圈内朋友都送来了“赞”。说明，故乡的云，深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或许有人调侃：都是一些疯言疯语。的确，乡思就是一种“疯症”，连神医华佗，对它也无可奈何。其实，朋友圈里的云，也都是普普通通，常能见到的云，没什么特别。然而，状以“故乡的云”，就大不一样了。遽然变得，不仅夺目，更是夺心。

　　童年时，我常站在临雨的窗前，与姐姐和妹妹争论起云的形状：“那一朵，多像骆驼呀？你看它还有两个高耸的驼峰呢。”“才不是呢，那是一匹马，配有银色的马鞍。”“啊，那一个长长的，一定是蟒蛇一条。快看！要钻进草丛里了。”“不对，蛇是不会腾云的，是一条龙。它在吸地上的水呢。你看，那一个连接天地的白色物件，就是吸入龙嘴里的水柱。”

　　有时候，也来猜晴天里散淡的云：“那一定是天上的棉花。蓬蓬松松的，都开裂了。”“不对吧？好像谁家把羊脂晒在天上了，你看，中间有很多小窟窿，不是羊脂，是什么？”总之，天上有云，我们就去猜。猜它的形状，都像一些什么。

　　记得有一年的七月，天气酷热，故乡的土地干裂，庄稼眼看都要枯死了，村里人心急如焚。一位智者带领全村人，去阿拉坦山寺里祭拜。当天的傍晚时分，阿拉坦山顶四周，涌起了一团又一团的黑色雨云。翻翻滚滚，气势很是吓人。一时间，乌云便密布了整个山川。随之而来的雷声，惊天动地。云，翻腾，像翻江倒海一般。村里人惊呼，他看到了山神的银色盔甲，和白色龙驹，就在闪电的那一刹那……

　　然而在那个时候，我从未把云和离乡的游子，联想在一起。有了联想，那是后来的事。因为，背井离乡走得远了。见天上飘过云彩，总以为那是自己的乡愁在飘。何如斯？原因很简单，因为，云和自己一样，也在背井离乡，到处流浪。

　　每每看到，有云在往东方飘，就相信，它一定也掠过我故乡的上空，母亲也一定能够看到。这样想的时候，眼睛便潮湿起来。我相信，凡远离家乡的游子，大抵都会有这种体验。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诗人李白在《送友人》里就把浮云和游子，联系在了一起。而且描摹得那么动人心魄。给人以苍茫、空阔、凄楚、寂寥的感伤。

　　记得四十多年前，我在内蒙古杜尔伯特草原的巴彦乌拉生产大队，劳动一年。队里分配，让我去放一群羊。有一天，我把羊群赶到一个大草滩，自己悠闲地躺在绿茸茸的草地上，品读起唐诗来。当我读到“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这两句时，心一沉，思绪也远走天涯。此时，正好有一片白云，缓缓地在往东边飘动。我一直目送它，直到消失在天边。

　　有一年，我度毕暑假，就要返校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坐在我旁边，慈爱地看着我，有些感伤地说：“明天我儿，像一片云，又要飘走了。”显然，那一定是由于我的缘故，母亲才把云，与我的离乡，联系在了一起。

　　人有乡愁，是因为远离故乡而不可常回的缘故。也因为自己的脐带，仍留在那片土地上的缘故。

　　一个人，无论多么阔绰，抑或如何窘迫，最终收留他的，总会是故乡。

　　多年前，一位游子唱了一首《故乡的云》，给我感受最深，更让我动容。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显然，当游子在异国他乡举目遥望时，天边飘过的云，仿佛在向他召唤。当微风吹起，他嗅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那么，云在提醒着谁呢？是在提醒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这一声召唤，正合游子之意。因为，他早已厌倦飘泊的生活。是啊，人可以豪情万丈，去闯荡世界，然而，无论你家财万贯或者空空行囊，祖国总是惦记着你，惦记着你的冷暖和苦乐。

　　一个人，从青丝到白发，眼前飘动的，是故乡的云。飘在梦境里的，更是故乡的云。它俨然一个美好的符号或象征，与我们惺惺相惜。（查干）

　　

原文链接：http://www.ccdi.gov.cn/lswh/wenhua/wenyuan/202109/t20210901_24928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