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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几滴墨水

　　要写字一时找不到笔，翻抽屉，发现一个笔筒里还“睡”着几支多年前的旧钢笔，睹物思事，想起我少年时用钢笔的往事。

　　我记得上小学一年级时，我们班上的小心同学有一支“英雄牌”钢笔，是他的姑父送他的。一下课，他就成了全班的焦点，被一群小脑袋叽叽喳喳地围着，大家都用新奇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钢笔。拔出金属的钢笔帽，细细的笔头像是一粒包着壳的麦粒，笔尖就像是短一点的麦芒，拧开笔杆，里面还有一个软软的橡胶肚子，肚子里装的是墨水。我那时感觉：钢笔就像是一个穿中山装的读书人，笔杆是笔挺的裤子，笔帽是板正的上衣。

　　第一次用钢笔是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能用钢笔写字，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挺骄傲的一件事，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肚子里终于有点墨水了。一般早晨上学前将钢笔吸满一肚子墨水，正常情况下，够用一天。但有时笔不出水，用力甩，会甩出许多墨点，因此浪费了不少墨水；有时写字写多了，也会有笔没有墨水的时候。钢笔没有墨水了，同学们之间就相互借。如果有同学带了墨水，就在他的瓶里饱饱地吸一肚子。

　　当然，有时候在上课期间，笔没墨水了，同桌之间会借几滴墨水。一个拧开笔杆，笔肚子朝上，笔尖朝下；一个将自己的笔尖放在他的笔尖下面，紧紧地挨着，上面的轻轻挤几下笔肚，几滴墨水便顺着笔尖淌进了下面的钢笔里了。干涸的钢笔，又能写字了。

　　如果一个教室里，同学们都很安静，只有钢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春天里一场细雨，不少笋尖正从土里钻出来，往上冒。

　　如今，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开始用钢笔了。她很开心，仿佛自己长大了。但她的钢笔不用吸墨水，各种颜色的墨囊，一管一管的，用完了换一管，方便也干净。不像我们那时用钢笔，吸墨时经常弄得满手是黑，写错了一擦就是一个疤。我们还会在周末，将钢笔“大卸八块”，清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窗边晾晒。还记得上初中时，我有一支很好用的钢笔，笔头磨得刚好适合我的握笔习惯。后来不知在哪里弄丢了，我伤心了好几天。新钢笔用着别别扭扭的，为此，我的字也丑了好多天。

　　现在回想，少年时读的书、写的字，都成了“肚子里的墨水”。而那时向同学借几滴墨水的往事，当时只道是寻常。（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