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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

　　妻是我大学同学，毕业后随我留在了东营。岳母家在滕州柴胡店镇的一个村子里，第一次去是大学毕业前一年的暑假。初次见长辈，心里实在发怵。暑假分别前，妻给我画了张路线图，并叮嘱我要早点去。“丑女婿早晚见丈母娘”，我鼓足勇气出发了。

　　一路上出奇的不顺，汽车塞车、火车晚点，到滕州已是傍晚时分，然后搭上一辆人力三轮车到了镇上。距路线图上标明的目的地还有四五里路，我背着“大礼包”，在夜幕中向前摸索。约莫走了三四里路，一问，说还远着哩！后来，我有幸搭了辆便车，车主说正好路过我要去的村子。路两旁的玉米地黑漆漆望不到边，我有些害怕了，心想会不会遇到坏人啊？直到车主把我送到村口，一分钱也没要，我的心才放下来，禁不住感叹：“还是好人多！”

　　敲开岳母家大门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又累又饿的我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招待。岳母说了些“你们现在要专心学习”“以后路还长”之类的话，岳父在一旁“敲边鼓”，家教甚严的妻则默不作声。这时，我才意识到，虽说女大当嫁，但做父母的一定会想，芸芸众生中，女儿为何非要嫁给千里之外的男人不可？

　　我说明天就走，没人挽留。岳母说：“按说，没结婚，男方是不能住在女方家里的，但看你路远，就在堂屋将就一晚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未开启的“大礼包”踏上了归途，伤心、失望、怨恨，心情难以言喻……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毕业之前妻终于下定决心随我定居东营，妻妹也为了便于上学，随妻一起将户口转到了东营，家里只剩下未成年的小弟。据说，那些日子岳母一直郁郁寡欢，十几年的结核病愈发厉害了。我突然心生愧疚。

　　结婚时，我随妻再次去了岳母家。一个女婿半个儿，按当地风俗，我应该叫“妈”了，但因为难为情，我竟没叫出口。岳父岳母并没有跟我计较，而且十分关照我。

　　之后，每年我都要去滕州很多次。妻常和岳母讲起我的优点：为人踏实、工作勤奋、孝敬长辈……妻妹上学花去上万元，我为此东拼西凑而毫无怨言，岳母愈发认可我这个女婿了。

　　后来，我调到县政府工作，因工作繁忙，很少去滕州了。妻说，妈身体不太好，她常念叨我。等过一段时间吧，一定去看看她老人家，我暗自打算。

　　可万万没想到，我再也见不到岳母了。

　　接到岳母病逝的消息，我们连夜赶到了滕州。面前是沉寂的院子、高高的灵堂、守候在一旁的弟弟。妻和妻妹不停呼喊着：“妈，妈！”我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叫道：“妈，我来了，妈，建军来看您了……”

　　听岳父说，岳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临终前她一再念叨想念女儿，但又说，路远，别让女儿回来了。她还说我是靠得住、叫人放心的，并嘱咐岳父别忘了早早腌好咸鸭蛋，因为她知道我好这一口……

　　如今，我每年都回滕州，在岳母——妈的墓前伫立很久。（陈建军作者单位：山东省东营市河口区纪委监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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