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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奢华而能长久者

　　我闻天道无亲，唯德是与。历观前代帝王，未有奢华而能长久者。汝当储后，若不上称天心，下合人意，何以承宗庙之重，居兆民之上？我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看之，以自警戒。又拟分赐汝兄弟，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令高颎赐汝我旧所带刀子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所常食如此。若存忆前事，应知我心。

　　——杨坚《诫太子勇》

　　【小识】

　　这是隋文帝杨坚给太子杨勇的训诫，见《隋书》《北史》。可惜杨勇这个太子没有做好，被废为庶人。后又被隋炀帝杨广矫诏赐死，追封房陵王。杨勇有十子，长子被隋炀帝鸩杀，其他分徙岭外，“皆敕杀之”。可见，太子也是一个危险的职业。

　　隋文帝杨坚，弘农华阴（今陕西）人，隋朝的建立者。本为北周的隋国公，后封隋王。大定元年，废北周静帝自立，建立隋朝。仁寿四年病死，一说被太子杨广杀死，时年六十四岁。杨广继位，是为隋炀帝。

　　杨坚给当年还是太子的杨勇写信，一开始就说：“我闻天道无亲，唯德是与。”我听说天道没有亲疏之别，只保佑有德行的人。这句话，可谓千古名言。从西周就开始有此思想，但纵观历史，能做到的凤毛麟角，寥如晨星。“历观前代帝王，未有奢华而能长久者。”看看历代帝王，没有一个奢侈淫靡而能让江山长久的。这话也是说得很好，但也是正确的废话，没有严格的法律、体制约束，多少帝王能够做到呢？连他的儿子隋炀帝杨广，最后也是死于奢华。历史真是吊诡。

　　“汝当储后，若不上称天心，下合人意，何以承宗庙之重，居兆民之上？”杨坚告诫太子杨勇，你作为储君、太子，如果上不能称天心，下不能合民意，怎么可以承担祖宗重托，作为百姓的君王呢？这话里已经有了不满意的语气。后面，杨坚就具体交代了几件事情，首先，把他昔日的衣服，每样各留一件，让太子经常看看，“以自警戒”，用来告诫自己。其次，又分别赏赐诸儿子，但让高颎格外赏赐太子他以前佩戴的一把刀子，以及一盒菹酱（一种食物）。因为怕杨勇当了太子以后，忘记了从前的事情。这一盒菹酱，还是杨勇以前担任北周上士时，经常吃的一种腌菜。“若存忆前事，应知我心。”如果你还记得从前的事情，就应该明白我的心呀。

　　这封训诫，写得让人伤心，因为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杨坚是不满意这个太子的。似乎杨勇连基本的太子素质都没有，失望到这个地步，勉强到这个地步。所以，以后废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其实杨勇却是真正有德行的太子，只是不善于表达，或矫饰而已，被小人钻了空子。至于被弟弟杨广杀害，那是皇权专制时代权力相争的必然结果了。

　　读《隋书》，可以看出，隋炀帝杨广，是隋文帝杨坚第二子，按道理是不能继位的。“次不当立，每矫情饰行，以钓虚名，阴有夺宗之计。”但他有权谋，性多诡谲，取媚文献皇后，勾结大臣杨素等人，《隋书?炀帝》曰：“上尤自矫饰，当时称为仁孝。”而太子杨勇好学，擅长词赋，性格宽仁和厚，但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不会做秀，最后被杨广等人陷害、诬蔑，导致被废。因为隋文帝杨坚“雅信文献皇后，而性忌妾媵。”但杨勇对妾媵，一视同仁，尤其宠爱云昭训，“礼匹于嫡”，“以此失爱”。隋文帝在遗诏中说：“勇及秀等，并怀悖恶，既知无臣子之心，所以废黜。”而评价杨广：“皇太子广，地居上嗣，仁孝著闻，以其行业，堪成朕志。”

　　历史却开了一个玩笑。杨广继位之后，荒淫无度，严刑峻法，轻启战争，滥用民力，导致海内骚然，民不聊生，隋朝也成了短命王朝。据《资治通鉴》记载，隋文帝杨坚临死时，忽然发觉自己错了，“枉废我儿。”急召杨勇，但为时已晚，瞬间暴崩。《隋书》作者慨叹道：“高祖之子五人，莫有终其天命，异哉！”此为谁之过欤？

　　“自古废嫡立庶，覆祖倾宗者多矣，考其乱亡之祸，未若有隋之酷。”这个原因，其实从这个训诫太子书里，也可以看出端倪。隋文帝杨坚，作为帝王，还是缺乏一双睿智的眼睛。（杨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