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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稼穑之艰难

　　汝以幼年，偏钟慈爱，义方多阙，庭训有乖。擢自维城之居，属以少阳之任，未辨君臣之礼节，不知稼穑之艰难。每思此为忧，未尝不废寝忘食。自轩昊以降，迄至周隋，以经天纬地之君，纂业承基之主，兴亡治乱，其道焕焉。所以披镜前踪，博览史籍，聚其要言，以为近诫云耳。

　　——【唐】李世民：《帝范?序》

　　【小识】

　　唐太宗李世民，真英主也。他不仅雄才大略，高视阔步，而且文采风流，诗文俱佳，其书法也是大家，《温泉铭》沾溉后人，已千年矣。一代宗师黄宾虹先生，其书法即变自《温泉铭》。2019年，我赴太原，专门去晋祠，拜瞻了《温泉铭》，文雅灵动，自然可喜，爱之不忍离去。

　　正因为唐太宗一代英主，海纳百川，从善如流，才有房玄龄、杜如晦的“房谋杜断”，也才有魏征的敢于批鳞。有一次，有人谗毁魏征，太宗让人批评之，魏征对太宗说，愿陛下让我做良臣，而不要做忠臣。太宗很奇怪，问：“忠、良有区别吗？”魏征说：“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龙逄、比干也。”也就是说，良臣，就是为国家作出贡献，国祚兴旺；忠臣，就是自己被杀死，只有一个空名，但却丧国夷家，君陷昏恶。

　　《帝范》是唐太宗李世民向儿子李治讲述如何做帝王的一册家训，全书分《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等十二篇，加上序、结语，共十四篇。全书用骈文写就，这是唐代的风气，公文一律用骈文。但读来不是很舒服，文气不顺，韩柳倡导古文运动，是有道理的。我们这里选的一段是《帝范》序的最后一段。

　　序一开篇，就说：“朕闻大德曰生，大宝曰位。”意思说，天地之间最大的德在于化育万物，圣人最大的宝，就是帝位。生生不息，是中国传统非常重视的。而作为帝王，对帝位的重视，那肯定是第一位的。历代皇帝，都希望自己的皇权能够世世代代世袭下去。那么，德治，就很重要了。

　　在这段文字里，李世民劈头就说，因为你年级小，父母过于溺爱，家教不是很好。义方、庭训，都指的是家庭教育。“擢自维城之居，属以少阳之任”，你本封于并州，乃我第九子，现在从一般的藩王提拔到太子之位。属，通嘱，托付的意思。少阳，东宫，即太子。那么，作为太子，那是以后的接班人，要求就和一般的藩王不一样。“未辨君臣之礼节，不知稼穑之艰难。”由于从小娇惯，李治无法分辨君臣的礼节，也不知道稼穑的艰难。“每思此为忧，未尝不废寝忘食。”作为一代战功赫赫的英主，他很担忧这个太子能否胜任，以至于每想到这个问题，就很担忧，甚至都废寝忘食了。从此，可见李世民对这个儿子的能力，也是比较清楚的。

　　他接着说，从轩辕黄帝、昊英以来，一直到北周、隋朝，有治国安邦的君王，有继承帝位的君王，期间显现的兴亡治乱之道，鲜明清楚。最后说，朕借鉴前人的踪迹，广泛查阅史籍，收集其中的至理名言，撰成《帝范》，作为对你的警诫。

　　唐太宗辛苦教育儿子如何治国，没有想到却被自己的妃子，后来成为了儿子皇后的武媚娘，窃取了帝位，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可见有时候，雄才大略，真是殆天授欤？（杨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