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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罐里的光阴

　　“瓦罐真真实，须假良工造……”这是元朝诗人马钰的诗句。印象中，瓦罐曾是百姓家中的寻常物品，腌制咸菜、打水等用处繁多。而现如今，生活中已经很难看到瓦罐的身影了。

　　那年，我陪年逾八旬的母亲回老家走亲戚，那个村庄是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

　　来到母亲三姨家的院中，我们注意到在自来水管道外面砌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泥制的瓦罐。这个灰色的瓦罐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安详、平静，打开了母亲尘封的记忆。

　　母亲说，那时候的日子不富裕。当时母亲正在县城求学，在县城里可以喝到甜水，为了让乡村年迈的父母也能喝上甜水，她每次放学回家，都到距家中很远的一口甜水井挑水。由于家中没有瓦罐，只能到邻居家借。每次她都要把家中的水缸挑满水才去上学。由于那口井井壁石头参差不齐，在打水时，必须小心谨慎，又脆又薄的泥瓦罐是经不起碰撞的。有一次，母亲将家中的水缸都挑满了水，她又挑了两瓦罐水作为感谢，送给邻居。没想到，路上系在瓦罐上的绳子突然断了，两个瓦罐摔得粉碎。母亲顿时惊慌失措，继而低声抽泣起来。这时候姥姥赶来了，安慰道：“这不怪你，挑了一天的水，怪累的，你快歇歇吧。明天，我到街上把家里的粮食卖了，买两个瓦罐还给人家。”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还有一次，母亲从大队里借了一辆“水车”，所谓的“水车”，就是平板车上放着几个大的瓦罐子，这样跑一趟就能拉回很多水。由于水井位于一个山坡上，母亲把空车拉上去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为了减少跑趟的次数，她总要在几个大瓦罐里尽量多装一些水。车的载重加大，下坡时母亲很难控制住向下俯冲的水车，一次向下走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轧死了路边的一只鸡。母亲当即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大娘。老大娘对年少的母亲说：“这只鸡我早就想把它杀掉吃了，因为它光吃粮食不下蛋。别害怕，我不会让你赔的，你快点回家去吧。”母亲依然泪流不止，因为她发现，那明明是一只公鸡啊……

　　“这自来水是从哪里引来的，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呢！”母亲感慨之余问身边已经九十多岁的三姨。精神矍铄的老人咧开干瘪的嘴笑了，说：“这水早些年就有了，这么甜的水可能是从天上引来的吧！”那一刻，大家全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声。

　　沧海桑田，那个沉默不言的瓦罐成了故乡发展的见证者。（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