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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的“奢华”

　　参观长沙炭河古镇，面对一件件从炭河里遗址挖掘出来的展品，尤其是看到被史学界称为“臻于极致的青铜典范”的四羊方尊和人面方鼎的3D模型时，我被商朝晚期文明的奢华深深震撼。

　　3000年前的先民，以鬼斧神工的铸造工艺和至尊气象浇铸出代表中华民族原始图腾的青铜器物，虽湮埋于地下数载，岁月蒙尘，外表几呈缁黑，仍掩不住熠熠光辉。奢华，从来与色彩无关。

　　刘慈欣在《三体》里借助汪淼的体会说，越透明的东西越神秘，宇宙本身就是透明的，只要目力能及，你想看多远就看多远，但越看越神秘。这段话让人陷入沉思，大千世界常露端倪：丰厚内涵的表象往往是简单朴素的，博大精深的内核从来无须浮华绚丽的外表来渲染。

　　中国古代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用最拙朴简短的文字书写人生，孔子曾说“诗三百，思无邪。不学诗，无以言”，大道至简，大象无形。《诗经》中最奢华的婚礼呈现在《国风召南·鹊巢》一诗中，令人感慨的是场面如此恢弘、用度如此奢华的婚礼，竟然只用四十八个不着色彩的文字就描绘出来了：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这首诗用喜鹊来比喻新郎，用杜鹃来比喻新娘。新郎准备好了新房，就要迎接自己的新娘了。为了迎接新娘，新郎家中出动了上百辆装饰精美的彩车；新娘家里的仪式，一点也不逊色于新郎，也有上百辆精美的彩车，送自己的女儿出嫁。

　　儿时跟着母亲上山采蘑菇，母亲指着那些色泽艳丽的蘑菇对我说，那些是不能食用的有毒蘑菇，它们招摇的外表往往吸引人去采摘，而那些错误是致命的。而素净的蘑菇，它们具有食品淳厚的芳香，馈赠给我们一顿“奢华”的大餐。

　　没有色彩的纷扰，我们更能专注地直抵事物的本源。《三体》中长老开解魏成时说：“空不是无，空是一种存在，你得用空这种存在填满自己。”可见，睿智的目光从来都是透过表象，洞悉内核。也只有触摸内核，才能体会到那种惊心动魄的奢华。

　　电影《海上钢琴师》最后的那段对白让人心生戚戚，“偌大的城市，绵延无尽。并非我眼见的让我停住了脚步，而是我所看不见的。”

　　聪明人从来不囿于外观的色彩，他们总能透过不起眼的表象抓住事物的本质，那些本质的东西最能在人内心激起阵阵波澜，好一顿精神的奢华盛宴。（王丕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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