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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犹如种树

　　夫学者所以求益耳。见人读数十卷书，便自高大，凌忽长者，轻慢同列；人疾之如仇敌，恶之如鸱枭。如此以学自损，不如无学也。

　　古之学者为己，以补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夫学者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

　　——《颜氏家训?勉学》

　　【小识】

　　中国文化非常重视学以致用。中国传统一直反对为学问而学问。这点和古希腊开创的西方传统不太一样。我们更看重的是经世济用。但是，儒家也还是很在乎自身修养的。刘邦、曹操身处乱世，关键是要打天下，所以，更在乎能力，而不太在意道德。一般情况下，德才兼备是最佳状态，其次，宁要德，不要有才无德的小人。

　　颜之推一开始就说“夫学者所以求益耳。”学习就是为了用它获得进益。然后就举例说，有的人读了几十卷书，便自高自大起来，冒犯尊长，轻慢同辈。大家憎恶他如同仇敌，讨厌他就好像鸱鸮。如此用学习给自己招来损害，还不如不学习。“如此以学自损，不如无学也。”说得多好。这样的人，历史上代不乏人，真可谓“以学自损”。

　　下面用孔子的话“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展开论述。古代求学的人，是为了充实自己，以补自身的不足；如今求学的人，是为了向别人炫耀。用孔安国的解释，“为己，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为己”，就是可以实践，把所学落到实处；“为人”，就是只能说一些空话。而只能说空话，是中国传统最为反感的，所谓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颜之推继续说，古代求学的人是为了别人，实践真理，以造福社会；如今求学的人是为了自己，提高德性，为了谋取官禄爵位。求学就像种果树，春天可以玩赏它的花朵，秋天可以收获果实；讲论文章，就如同观赏春华，修身以利言行，这就好比秋天的果实。

　　孟子说：“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这段话，我很喜欢，谈论人的道德修养和俗世的官爵，可谓精辟之至也。孟子首先说，有天爵、人爵。天爵，指的是仁义忠信、乐善不倦。这是自然爵位，一种精神的爵位。人爵指的是社会爵位，如公卿大夫之类。古代的人先修天爵，人爵自然随着就来了。如今的人，只是用天爵，去求取人爵。要，邀也，求取。一旦得了人爵，就把天爵抛弃了。孟子认为，这是很糊涂的做法，最后一定都要丧失的。质之历史，概莫能外。（杨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