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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堂前柳

　　记得童年时，一个清晨，我感冒发烧，浑身酸痛，不能起床。身为中医的祖父，从门前池塘边的一棵柳树上取下一块皮，烘干，碾碎，让我就着温开水服下。草木的神奇，在那一刻燎原开来，一股清爽之气悠然传遍全身，不一会，人就精神了许多。

　　多年以后，脑海里常浮现这一情景，柳树皮无声的治愈能力，让我依旧感动不已，叹其“秉至德而不伐兮”的精神品质与朴实无华的智慧。

　　祖父说，曾经的困难时期，柳芽是果腹之物。每到三月，他便从树上捋下满筐柳芽，洗净阴干，以瓦罐封存，用来充饥。后来，祖父还以柳蕊、柳絮、柳花等入药，治好了很多病人。

　　柳树周身是宝，飘飘飞絮可作枕，蓬松柔软，呵护耄耋老者；垂垂枝条可成篓，百转千回，帮衬渔人耕夫；曲曲躯体可雕琢，任尔凿剔，点缀大国小家……每一棵柳树都有自己的姿态。有的郁郁葱葱营一片风景，袅袅婷婷润一方水土；有的叶细温婉而不屈，丝垂万条而不阿；有的经风霜而不偃，历磨难而不屈，“惟尺断而能植兮，信永贞而可羡”。你看，逢晴日，含紫吐绿成彩绘；遇阴天，淡妆素裹成素描；见细雨，朦朦胧胧成水墨。

　　那年春天，我站在三袁故里巍峨的荆江大堤上，俯瞰坚韧之柳，仿佛听见长丝清管吹响革命理想高于天的《过雪山草地》，瞬间，一段段故事在胸中翻涌。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后与父母失散，红军叔叔用生命呵护他走到若尔盖大草原。一路见过太多的英勇与牺牲，他变得勇敢而坚强。后来，男孩生病了，得到一户藏族人家的帮助，待痊愈后，大部队已离开。他便留在了当地，并把一路从故乡带来的柳棍插在草原上。柳，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长出了一片柳林，人们叫它“红军柳”。

　　柳树顽强的生命力，恰似当年红军战士们，告别家乡、投身革命，经受了残酷的战斗、饥饿、寒冷等生死考验，完成了艰苦卓绝的长征。正如长征组歌《过雪山草地》中所唱：“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都是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

　　1944年，王震带领部分主力向华南地区发展，在延安杨家岭中央大礼堂，毛泽东接见三五九旅团级以上干部，提到要有柳树的本领和柳树的灵活性，插到哪里就在那里活起来。其后，王震率部从延安出发，克服重重困难，辗转两万余里，历时600多个日夜，胜利回到陕甘宁边区，毛泽东称赞它是“我党历史上的第二次长征”。

　　如今，革命的硝烟早已散去，坚韧顽强，不畏困难，插到哪里就在那里活起来的柳树精神永远不会过时。（陈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