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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连枷响到明

连枷也写作梿枷，指一种农具，是在一个长木柄上装上一排木条或竹条，用来打谷脱粒。

　　有一谜底为“打连枷”的谜语：“长的木文公，短的篾文公，腰系藤文公。藤文公问孔，孔子对曰：钻之弥坚，仰之弥高，呼声在前，响声在后。”此谜一语双关，“木文公”谐音“穆文公”，实指连枷的长柄是木头的；“篾文公”指连枷的枷条是篾制的；“藤文公”谐音“滕文公”，指枷条是用藤条串起来的；“问孔”，实则穿过孔隙；“钻之弥坚，仰之弥高”，此处指打连枷时一会儿向前钻，一会儿向上仰。

　　谜面中词语多谐音《论语》中人物和语言，并把连枷的构成和使用场面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让人感觉此谜的制作者一定是一位饱读诗书的老农，他手持连枷的剪影就是一幅最动人的劳作画。

　　连枷起源久远，是农业社会主要的农具之一。春秋左丘明所著《国语·齐语》：“令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枷、芟，及寒，击菒除田，以待时耕。”其中，枷就是连枷，表明其在春秋时期已经广泛使用。

　　宋代诗人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其四十四》：“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此诗忠实记录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记得小时候夏收之前，每家都要先在门前整饬一块稻场，平整土地、推着石磙碾压，然后洒水、再次碾压，反复几次以后，稻场又平又光不起尘土，真如一面镜子。趁着响晴，农人抢收抢打抢入仓，忙时没昼夜，满村都是连枷声声，我常常在玩耍时倒在稻草堆里不知不觉睡到天明。

　　印象中连枷派上大用场的是打豆子和麦子。晌午时分，摊开在稻场的麦子已晒得焦干，母亲带着哥哥姐姐和亲戚朋友十多人手持连枷，分两列对面而立，边抡边移步，整齐划一，很快就打了一轮。

　　最热闹的时候，邻居熊木匠也常常加入我家的打麦子队伍中来，他热心肠爱帮忙，还会手艺，遇到连枷转轴卡住或枷条松散，三下五除二，立马修好不耽误事。他有个特长，会唱灶戏会喊号子，他一边抡枷一边领唱，众人齐声和着，“一把连枷——哟喂，竹骨编呐——哟喂，拿手抡在——哟喂，伙计们前——依哟喂……”欢声笑语中一场麦子就打完了，大家不觉得累，倒像酣畅淋漓地跳了一场稼穑丰收舞。

　　一把把连枷，见证了农人的勤劳。“立夏三天连枷响，立夏十天遍地黄”，到了立夏时节连枷就派上大用场，菜籽、豌豆、小麦等农作物成熟了，这些“咧开了嘴”的作物，经烈日一晒再用连枷一拍打，籽粒很容易脱落。越是日头毒的时候越是晒谷打场的好时光，晌午一场，午后翻场，谷物暴晒后连枷挨着拍打一遍，晚上干燥温热的谷物即可入瓮。倘若有懒汉怕热把农作物摊在树荫下，会招人耻笑的，堂屋里打连枷——又要顾上，又要顾下，籽粒不容易脱落，拖延了宝贵的抢打时间，最后反而不省事。农忙一毕，连枷挂山墙，一把把、一排排，拾掇得整整齐齐，像凯旋的士兵卸甲休整，期待着明年的披挂出征。

　　连枷，伴随农人几千年的普通农具，始终闪耀着农人辛劳的光芒。落下的是农人沉甸甸的喜悦，扬起的是生活的风帆。一条一藤里，编进难以割舍的情结，一俯一仰间，收获汗水浇灌的知足，一岁一声中，留下经久不息的田园牧歌。（金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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