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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杵臼声

　　寄寓城西，每天都要经过一条窄仄的巷弄，巷子里有家药房，时不时传出“哐当哐当”的捣药声，引得路人频频回首，恍若元末诗人刘崧笔下的诗境：“架上方书手写成，柴门长掩背西城;一帘香雾微风起，又听云窗捣药声。”

　　几次驻足，几番闲聊。得知药房郎中姓张，杏林世家，这捣药用的杵臼算是祖传宝贝了。杵与臼均为铜质，杵呈柱状，中间细两端粗;臼为敛口平底，器底呈弧形，口沿与腹部铸有花草纹饰。或许历经了千万次的捣打研磨，宝贝显得沧桑而又锃亮。

　　杵臼，又名研钵、擂钵等，民间所称的蒜臼子、舂米桶、捣药罐等，几乎都是杵臼家族的成员。所用材质或青石、或硬木、或铜铁，其文化溯源，从历代文典医籍中可窥一二。

　　《周易》记载“断木为杵，掘地为臼”，即将木棍折断作为杵，将地面刨挖出小凹坑当作臼，这便是“杵臼”的最初形态——“木杵地臼”;而《说文》“杵，舂杵也;臼，舂也;舂，捣粟也”的释义，则点明了其最早的功用是舂捣粮食谷物。从某种意义上讲，“臼杵舂米”以供“万民食济”，蕴含着兼济天下、普惠众生的道理。

　　如今，杵臼最常为中医所用。由张仲景《伤寒论》“右三味为散，内巴豆，更于臼中杵之，以白饮和服”等记述可知，用杵臼捣碎药物制成小丸散剂(即“以杵为散”)由来已久。近代学者将此类用于药物加工的杵臼命名为“药杵臼”。中药店的店主一开门，整理药材、掸扫灰尘，撞响捣药的药杵臼，丁丁当当的响声一发出，药到病除。

　　除了当作农具、药械外，杵臼还是民间吉祥物。闽浙不少地区举行乔迁时，房主都会在新灶旁放件杵臼，搬入新居当夜捣打三声，以辟邪除灾、迎祥纳福。云南楚雄彝族至今还保留着祈雨节的习俗，每年农历三月第一个属龙日，他们摆上酒茶米肉、桐杵柏臼等祭品，祭天拜树、诵经求雨，祈愿风调雨顺、物阜民康。

　　相传，很久以前，安徽九华山隐居着一位药农，他白天跋山涉水采集草药，晚上为远道而来的穷苦百姓免费治病。药农仙逝后，山中出现了一种禽鸟，其啼声婉转清亮，犹如杵臼捣药之响——“丁当丁当”，后人就把此鸟起名为“捣药鸟”或“丁当鸟”，以缅怀药农施医济世的事迹。南宋诗人王十朋也曾赋诗：“江南一岳占青阳，多少神仙此地藏;闻说仙翁捣药处，鸟声依旧克丁当。”

　　据《后汉书》记载，东汉时期，有一贫寒书生公沙穆为筹集求学经费，到陈留郡长官吴祐家做舂米工。吴祐见公沙穆谈吐不凡、才华横溢，于是与他结交为友，并资助其完成学业。这段贫贵交情的佳话，被后世称为“杵臼之交”。

　　杵臼，承载着中华农耕文明的深邃历史，捣响了传统中医的源远流长。随着器械现代化发展，捣磨技术也发生了变革。但是，“捣药声清疾渐平”的愿景，依然是每位仁心医者的共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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