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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我在玛嘉沟

　　

　　

　　只是午后时间，天色却已黯淡，风夹着雨丝拍打在脸上，寒气逼人。石头垒砌的两层小屋，无序的线条勾勒出随意的舒展，适合“清闲人家”的名字。屋前的院坝铺满粒粒石子，黑土散落在四周，墙角下，一排篱笆里开着几朵格桑花，将阴暗的天色点亮了几分。这是深秋里等待我们的玛嘉沟。

　　玛嘉沟没有旅游景区的排场，略显萧瑟，却更让人想亲近。越是原始朴素越显得珍贵，也许是因为人们心中怀着“想回到最初”的愿望吧。

　　房间里和房屋外一样整洁简单，除两张榻榻米之外，无一设施。榻榻米配着红色床毯，温暖的模样可以造梦，还好有电热水器、电热毯，不至于简陋得让人望而生畏。

　　老板是个小伙子，瘦瘦高高，皮肤黝黑，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透着精明能干。民宿的厨房宽敞而明亮，和老板娘一样收拾得干净整洁。这是个漂亮女人，带着轻轻的笑意，脸颊上一朵红晕盛开，不经意间传递着友善。整个“清闲人家”就我们一行人入住，这里暂时成了我们的家。

　　

　　海拔3千多米的夜晚，10月里已有冬天般的寒意。没有电视机的房间异常安静，仿佛汇聚了整个山野的寂静和冷。蜷缩在加热后的被窝里，与一屋洁净的光作伴。被厚重的深山环抱，没有此刻更像一个大地的孩子，被一种博大的深情相拥，我抱着自己的身体和轻盈的心，没有此刻更让人淡定。

　　我曾想过远行，那是在城市无法容纳我心中的纷繁嘈杂时的冲动，有哪一方土地会是心的收容所？我曾想过去理塘那样敞亮明媚之地游荡，哪一片天空又能回归本真？深秋的夜晚已熟睡，我的睡意连同时光被过往锁定，期待天明。

　　一夜细雨，原以为会下雪，却仍是细雨，不紧不慢地下着。

　　

　　是载客小车把我们拉到沟口的，一路颠簸让心狂跳，紧张又兴奋。冒雨赏秋还是第一次。沟口没有一个像样的标识，天灰着脸，雨带着笑，这个被称为“川西秘境”的地方像一块空白初初走进我的世界。

　　这是一条不知道多长的路，雨雾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流淌，整个山林浸泡在雨里，蘸满了浓墨重彩。谁说只有阳光可以点燃秋色？一袭雨同样让这里的秋天妖娆。我被这浓重的秋色震撼：雨水里的赤桦与红枫是一种冷艳，演绎着冰与火的缠绵；雨滴垂在松针上，串成晶莹的珠子，珠子里装着彩色的山林；溪水清冽冷彻，岸边却是流光溢彩，鲜艳夺目。这样强烈的色彩对比让空间变得清晰，也让人疑惑，冰冷的温度是怎样滋养了火热的情感？

　　跟着雨水不紧不慢地走着，整个人掉进了一场秋的幻境。

　　海子在沟里的深处，我不记得它们的名字，它们只是高高低低地静卧在山林里。走到高处，海子的样子才尽收眼底。从没有见过这样艳丽而冷峻、梦幻而真实的场景，一潭碧水轻躺在脚下，笔直的马尾松勾勒出岸的弧线，艳丽逶迤，向远处伸展。雨丝直落，像一道帘挂在水面。这是一幅动态的油画，天然不落俗套，涂满深秋的意味。我长久地远望，心静如初。

　　落叶铺满了步道，零落成一道风景，一种生命的陨落成全了另一种生命的复活，经历了春的躁动、夏的炽烈，秋才趋于成熟。黄和红占领了山谷，灰轻落在山腰，浅紫间杂在浓妆淡抹里，像一个谜。只有常青做了底色，将惊艳凸显得完美。

　　突然觉得，那些青色刺痛了我，这样斑驳的色彩里，有谁曾注意青色的存在？或许它只属于调色板上的一个色块，不能缺失却常常被忽略，也或许它生命的意义便是如此，一生平淡只是为了衬托更优秀的存在。就像千万个普通人，他们也在努力地活着，我也坠落其间，过着平常的烟火生活。

　　有几颗雪矜持地落下来，远山薄雾欲说还休，像年轻时的心情。而此刻，突然的，不知悲喜。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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