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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魂水魄犹可闻

　　

　　黄山风光。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亲近山水，亲近大自然，是人的自然属性，也是所有动植物的自然属性。在人的肌体里，不可或缺的即是自然基因。

　　人，为什么一见大山大水，就不由自主地激动和兴奋起来?是自然基因在起作用。游山玩水，这个词语的出现，最早应该是出于敬仰之心，而非将山水当做玩物的。我们的祖先，不会有征服山水这个意念在先的，因为山水对人有养育之恩。游和玩，都是属于正面的举动。后来，又有了游目骋怀这个词语。游目，意味着在旅行中畅游，阅尽人间美景，感受大自然的魅力之意。骋怀，则有心灵交流与聆听之念。

　　山与水，是有灵性的。我们有句俗语不是叫“万物皆有灵”吗!也因为这个缘故，我们的古代诗人，尤其盛唐诗人，才留下了诸多的山水诗篇，至今盛行不衰，为中华山水增添了无限光彩，他们是中华山水的知音和忠诚拥戴者。

　　然而，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说词，叫山高人为峰。是指意境高广开阔，说明一个人只要肯攀登，就能达到“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境界，可有人却误解为，“人为峰”就是人可以成为山水霸主。其实，山高人为峰这句话出自画家张大千友人所赠对联：“海到尽头天是岸，山至高处人为峰”，是对于精神层面而言的。君一定登过黄山的莲花峰、天都峰、光明顶，那才叫峰，耸入九霄，巍峨入空，一睹让人顿生敬畏之情。山，如此雄浑，人在大山面前则显得微不足道。

　　童年的时候，我家住村子西边，不到千米就有一条小河，再往西就是一处连绵山脉。河叫嘎亥图河，意思是有野猪出没的河水。山叫沙毕力珠尔，意为山鸟齐鸣之地。河水清冽而湍急，无水草处，河底的鹅卵石及鱼类，自由自在晒在那里，均清晰可见，十分惹眼。山，是陡峭而发青黑色的，草密而树深。有众多的野兽和禽类出没，也有几处洞穴，至今无人敢去探险。山上长有许多桑葚树，果实有紫红、黑、白三种颜色，吃起来又酸又甜，很是可口。母亲经常带我们去采摘，一旦见有松鼠在吃，就绕到另一棵树。说，那是人家的地盘，我们不能去抢人家的食粮。这一说教，至今影响着我。

　　还有一件事，至今感到莫名。有一天，父亲上山去砍柴，不远处有一条蟒蛇，缠绕在一株高树上，正用长长的尾巴在拍打树身，见此，父亲说，对不住，我误入了你的地盘，就走就走，就赶着牛车，走入好几里地之外的另一处山地。后来他说，人不能与其他生灵争食，这是在积德，也是本分。是的，人在自然界能够生存下来，靠的是安分守己，和颜悦色，而非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神奇的自然界，是一部很深奥的书，要读懂它，需要漫长时日和虔诚之心。

　　一个人对童年事物的认知，是坦诚的，真实的，不带任何歧见。每当月明之夜，母亲吹灭了小油灯之后，月光就透过窗纸，柔柔地照了进来，躺在土炕上的一家人，就成为神话中的人。仲夏夜的山风，带着矿物质浓烈的味道，一阵弱一阵强拂过屋顶，我总是觉得，那是山在呼吸。它是在伺候它的草草木木?抑或，坐在崖壁上，举杯独饮，在回忆它远古的诸多往事?或许它什么也不做，和我们一样，吹灭了它的松明灯，正打着呼噜?是啊，它是辛劳的，为世间万物屹立在那里，养育着万千生灵，它，也是孤独的，谁叫它挺立在风云人世呢?酒香，从它的鼻孔流了出来，灌满了山野草木。这是对它唯一的犒劳吧。还有那一条，任我们这些野孩子，纵情游泳的小河，总是淙淙流淌着，是独自在唠叨些什么?抑或对山野和草木，还有小鱼儿，悄然耳语?是对夜饮的野兽们表示关切?它也是辛劳的，一日千里，奔波劳累，滋养着万千生灵。所谓上善若水，是也。

　　我这一生，有幸拜谒过极多山与水，每一处的山水，都有它独特的品行与个性。如，黄山诸峰是博大而精深的，不然，怎么会允许那么多的苍然岩松，劈石而生?并且有着蓬勃昂然的生命之力。它的飞云流霞，如斯千变万化，掠过峰顶与山松，涂抹万里晴空。山雨，说来就来，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不能不让人合掌祈祷。有一次，在莲花峰头，我目睹一只白鹇鸟，翩然飞过一片松林，飞姿的舒缓与自在，让我羡慕不已，它可是诗仙李白喜欢的飞禽啊。

　　而八百里洞庭之水，是母性的，它的慈悲水波，一直与远方天际相连接。它不仅为千万生灵提供生命之泉，在它的众多岛屿上，还生出数不尽的神话故事。譬如，著名的爱情之岛：君山岛。至今盛传舜帝与妃子的动人传说。这里的水鸟成千上万，翱翔于碧波之上，自由之态与婉约鸣叫，让人顿感祥和。还有，晚秋时节的白头芦苇，在风中荡起千层波浪，让人想起神湖之初衷与理念。于是，范仲淹为岳阳楼题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其爱国情怀，赤子之心，至今滋养着中华大地。

　　再者，白眉白须的古老太行，像一位游僧，守候于华北板块的中部，风云几万年，一身布衣，一双草鞋，不改初衷，为劳苦大众，除疾纳福。有一年，我们一群诗人游走于太行深处，并未依恋杏花村的诱人酒香，而是去瞻仰千丈悬崖上的悬崖菊。那些蝴蝶般的小小金菊，神奇地贴在悬崖之上，灿然盛放，岁岁年年，依然蓬勃而生，像神话，也像梦境。一见便让人百感顿生，为古老太行慈悲为怀的心性所折服。

　　总之，山山水水不但有慈母情怀，更有最为纯净的魂与魄。如斯，自古至今，访山寻水者络绎不绝。探幽览胜者千千万万，汲取力量与智慧。

　　山水即生命依托，也是万千生灵之摇篮。与我们生存福祉的延续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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