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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情思

　　在山东工作时，有位同事特别喜欢穿布鞋。在泉城济南，穿布鞋上班，穿布鞋吃羊肉串，十足是一种放松。城里生活离乡土遥远，一双布鞋能让人感觉到脚踏田园的舒适感。每次相遇，他会骄傲地向我展示一下他的布鞋：“看看我这千层底，你说正宗不正宗？”他得意地一笑，好像拥有了难得的宝贝。

　　刚工作时，稚气未脱，穿着母亲给我做的布鞋，很是纯朴，鞋垫也是母亲纳的。母亲做鞋多是在晚上，沿着鞋样子，一针一线纳鞋底，一觉醒来，母亲还在灯火下飞针走线。麻线很扎实。做一双鞋要熬几个晚上，白天母亲还要下地干活。沂蒙山区艰苦，父亲远在铁路工程队工作，母亲白天下地，夜晚先照应兄妹四个睡了，然后在煤油灯光下纳鞋底。脑海中清晰储存母亲烙煎饼和做鞋的剪影。农村孩子很少到商店里买鞋，从小穿过的鞋多是母亲做的。针脚哪怕再细密，如果没有鞋垫，也会硌脚。母亲会把废旧衣服剪开，缝制几副鞋垫。布鞋跟脚，有鞋垫的功劳啊！小时喜欢疯跑，鞋里灌满了土砂也不在乎，乡村孩子皮实，一双布鞋，支撑着孩子快乐地成长。

　　徒弟袁君来自黄河边，大学一毕业被我相中，个子高大不说，做事极有灵性。我把他带在身边以师带徒好几年。我来自山区，徒弟来自河边，师徒与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工地脱不了地气，师徒交往多了些憨厚。与袁君往来，视同家人。关注袁君成长的每一个环节，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后来徒弟到了其他项目上，无论相距多远，师徒总会隔段时间见上一面。人与人接触乃缘分，记忆里忘不了徒弟，徒弟也感念我这个师傅。

　　后来，我从小城来到北京，心理上的惶恐与行走上的笨拙，曾让我缺少安全感。去街市上买回一双布鞋套上双脚，怎么也找不到少时的味道了。穿布鞋却找不到轻松之意，只好把布鞋封存在鞋柜里。

　　有一天，徒弟来看我，说他母亲给我做了一双布鞋，那针线有板有眼，青色条绒的鞋面，套上一试，顿觉舒适、踏实。徒弟有心，偷偷量了我的鞋码，让母亲一针一线为我做好了这双布鞋。黄河边的古旧村落里，电灯光下，一位花眼的老母亲为儿子的师傅赶做一双鞋，这鞋，寄托了老人对孩子的情思，也寄托了徒弟对我的感念。穿上这双鞋，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想起自己刚入社会时，母亲小心翼翼地把一双布鞋装进我的行李里。有一次，工地上道路泥泞，湿透了布鞋，我在水房里一遍遍洗刷着布鞋，就像磨玉人要找到玉的光亮一般。布鞋不如胶鞋耐穿，但布鞋给人的感觉却是母亲的温暖，生活本真的味道。

　　曾几何时，穿着皮鞋出入各种公众场合，皮鞋的光亮增添了人的精气神，却也让双脚难以承受其重，夜深人静时，就怀想一双舒适合脚的布鞋。徒弟把他母亲做的鞋拿来，我穿在脚上，沿着整个屋子走一圈，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光。舒服中有一股力量升腾起来，这是来自黄河边的一双布鞋啊，带着黄河边的麦香，也有黄河边泥土的气息，更有一位农村母亲善良的期待。有其母必有其子，徒弟的善良，传承了他母亲的基因。穿上这双鞋，心底涌上万般感觉。这里藏着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厚爱啊，也传递着母亲教育儿子感恩的理念。

　　穿着这双鞋，心头突然涌上来久违的亲情之暖。往昔生活一点点氤氲着我，让我好像突然找回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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